厚重的乌木画框中嵌着一副半人高的画像,金发金眼的年轻人微微扬起脸,在宫廷画师的精妙笔触下,如一头年轻的雄狮傲视一切。
辉煌华服间自动闪出一条道,克罗莉丝的胃在众人炙热的凝视下更痛了,她维持着几近抽搐的笑容走向她的叔叔,上前屈膝行礼:陛下,又冲下首的维罗纳公爵致意:公爵大人。
两个仆人小心翼翼的托着沉甸甸的木架子来到灯火辉煌的大厅中央,所有人都看清了来自国王的礼物。
他转过头,一张足以印在古金币上的深邃面容半隐在月光中:怎么,莫非你看上了在场的哪个轻浮小子?
一个穿着金色短礼服的身影突然插入克罗莉丝视野中央。克罗莉丝,今天你是当之无愧的主角,我有这个荣幸和你共舞一曲吗?乔凡尼笑着迭步走近,看也不看便将酒樽塞到身旁的西罗手上,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公爵望着今晚窗外异常皎洁的圆月,从容表达了自己的不屑:爱?爱是两头开锋的刀,总有一天会将持有它的人割伤,你最好记住我的忠告,别对爱情抱任何希望,克罗莉丝,如果你不是太蠢。
没什么。她带着蕾丝手套的手轻轻搭在乔凡尼臂上。
最好没有,如果有,我会让他后悔长出那张同你说话的嘴。公爵的语气仿佛在聊明日的天气。
瞬间袭来的失落使克罗莉丝呆立原地,直到乔凡尼迟迟不见她回应,疑惑道:怎么了?
克罗莉丝在舞池边四下张望,见国王陛下正和公爵谈笑风生,而父亲身畔站着一名黑发的侍从,身姿笔直如雪松,她的眼神一亮,而那人也注视着她,蓝眸里笑意闪动,几步跨下矮矮的阶梯朝她走来。
她脚上的白色小山羊皮舞鞋居然磨脚,在跳到第五支舞时,每走一步路小趾头都疼的钻心,正在克罗莉丝设法婉拒下一个向自己伸出手的男人时,一直和维罗纳公爵低声交谈的罗德里戈一世突然拍拍扶手,示意舞会暂停。
克罗莉丝不敢置信的摇头,恐惧仿佛毒蛇在房间里无声爬行:您真的是我的父亲吗?世上有您这
没有。
卡蜜拉擦擦嘴唇,把餐巾扔在空盘里冷笑,乔凡尼,求求你收起你自以为是的幽默吧,它绝对能抑制食欲。
他的声音虽低,却足以被听见,克罗莉丝如坐针毡,面前的美食也味同嚼蜡,偏偏一旁的乔凡尼积极的接过话头:我的两个已出嫁的妹妹,一个是法兰西王后,一个远嫁西班牙,实在不忍心再见维罗纳的玫瑰也移栽于异乡,不过我相信陛下会为她找一个般配的好丈夫。,他又看看左手边正在和盘中几颗绿豌豆战斗的克罗莉丝,揶揄道:老天,克罗莉丝,你简直吃的比老鼠还少,是因为婚姻大事令你为难不已?
来,走近点,让我好好瞧瞧你。王座上的罗德里戈一世亲切的招手。
克罗莉丝张口,西罗却轻轻摇头,制止她上前,真的像个恭顺的仆从端着王子的酒杯退开了。
竖琴优美的演奏戛然而止,克罗莉丝如坠冰窟。
我不会和一个画像上的陌生人结婚的!克罗莉丝冲进公爵的房间,不顾一切的朝父亲宣誓。
克罗莉丝不出意外的成了全场男士尤其是适婚男士的宠儿,从和乔凡尼跳了第一支开场舞后,她的邀请不断,从侯爵到男爵,克罗莉丝来者不拒,蝴蝶般在舞池中穿梭,带着甜美矜持的笑与她的邀请者共舞,边跳边偷偷打量,转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没有再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不由有些气馁,心不在焉的敷衍着一个接一个舞伴。
克罗莉丝,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有一个惊喜赠予你,当然,也请你父亲、我最重要的弟弟阿尔方索共同见证。
乔凡尼对嘲讽不以为意:别嫉妒,卡蜜拉,在我心里你是最美的,一会儿我会请你跳开场舞后的第一支舞。
萨法维王子出身高贵,聪明有教养,我曾与他的父亲并肩作战,他是个把誓言看的比生命还重的人,他承诺会让儿子娶你为妻,保证你一生的幸福和安宁,这对你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到了晚宴时,年轻的法兰兹伯爵侃侃而谈:不知道谁是那个幸运儿,能娶到维罗纳公爵的女儿,我如果有儿子的话,就算他刚出生,也一定会向公爵提亲。
有了国王的赞许,在场的贵族纷纷附和,寻找世间最动听的词汇去形容克罗莉丝的美貌。
在众人看似漫无边际的谈笑中,乐师的演奏换为更欢快的风格,该跳舞了。
罗德里戈一世朝自己的弟弟笑道:阿尔方索,看看你的女儿,基督在上,才几年光景啊,如果不是你提醒,我都认不出这孩子了,难怪你不常带她到夏宫来,是怕花神让我花园中的花朵黯然失色。
克罗莉丝将手放在胸前祈求:可我根本不爱他呀,爸爸。
焦点瞬间又回到克罗莉丝身上,她攥紧餐勺,不用想也知道其他人的打量中藏着多少探究或调笑,她此刻只需低下头扮演娇羞面红的待嫁少女,或是露出羞涩一笑,像一匹被拉到闹市贩卖的马,给买家瞧瞧自己健康雪白的牙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