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十七世纪上半叶的事情,而霍克斯顿的黑手党雏形也是在那个时期形成的。”加兰点点头,继续说道。
“拉米雷斯制药,”加兰说道,她的声音里有一种奇异的讥诮一闪而过,快到令人无从捉摸,“整个企业都是二十世纪上半叶为了洗钱而建立的,在一百年之间这个家族源源不断地向霍克斯顿输出毒品——后来企业整个洗白了,可能是他们终于发现开制药企业比贩毒还赚钱,现在这家公司是整个霍克斯顿最大的药业之一。”
“在最开始,干这些事情的都是失去领地、走投无路的小贵族,他们失去了税收带来的资金源,自身的分量又没重到能得到王室的重用。不过他们很快利用自身的人脉和号召力做起了贩卖各种违禁品的生意。他们从战争物资中私吞武器和粮食,掳掠流民当做农奴卖出,不一而足。
然后她开口了:“我们可以先从弗罗拉这个城市的历史谈起——我想你们知道,弗罗拉并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霍克斯顿的首都。”
“然后只能走上三十年战争中那些失去领地的贵族的老路?”赫斯塔尔问,他已经大体上猜到加兰在讲的是个什么故事了。
“在战争期间王国失去了近乎一半的领土,整个国内秩序乱成一锅粥。你们可以想象,弗罗拉以北的狭小土地中忽然涌入大量人口,其中一部分是躲避战火的失地农民,剩下的则是贵族:追随国王东逃的保皇派、在战争中站错边结果被剥夺爵位的议和派,还有一些人是亲荷兰派,他们中的大部分领头人都被绞死,剩下的人全被流放到了边境……在这一片混乱之中,成规模的犯罪链条第一次完整地形成了。
赫斯塔尔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简单地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依然落在窗外那些气派的高楼大厦上。片刻之后,她继续说道:“而最为重要的是:他们跟其他国家的黑手党相比,发源得实在是太早了。这个国家的黑手党是和这个国家一起发展起来的,并且参与了整个议会改革的过程,等到真正有人意识到黑手党的危害的时候,这些黑手党已经渗透到了整个国家的方方面面。”
而这也就意味着——
“是的,这个国家的首都最开始是位于更西方的菲尔格兰特市。”阿尔巴利诺点点头,虽然他不知道对方提起这段历史是何意,但是他确实在很多年前就听过这个故事了,“那个城市在三十年战争期间被荷兰占领,当时的王室选择东逃,他们一路逃到了弗罗拉——当时这个地方还叫做‘什未林’——并且在这里建立起了新的国都。”
“现在的研究者大部分都认为这就是霍克斯顿黑手党的起源,而它的下一次大发展要到1849年和平革命时期。那个时候霍克斯顿经历了几次普丹战争,到处都是流离失所的贫民;与此同时,贵族权力被削弱、他们对自己领土的拥有权更多转变为名誉上的,实际控制力也大大减弱。况且,那场革命并不像它的名字那样‘和平’,国王将权力交给议会,在这个过程中,一些顽固的贵族落得极为凄惨的下场,他们的后代四散奔逃……”
的存在、知道他们是谁,却没有打算禁止他们入境,或者限制他们的人身自由。无论从哪个角度讲,这句话听上去都好像有谁疯了。
“在这里,领地摩擦而产生的火并比一般黑帮盛行的城市低许多倍,而那些较大的黑手党对自己的部下有着某些严格的约束,在他们控制的地盘上,偷窃、抢劫等案件反而比其他地方要更少。骚乱被替换成更有针对性、对普通市民影响更小的暗杀,与黑帮无关的案子由警方经手处理,与黑帮有关的案子几乎就不会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也不会出现在警方的卷宗中——那些黑手党对于发生在他们的地界上的争纷有着自己的处理原则,某种意义上,他们解决问题的方式远比警察更干净利落。”
加兰点点头:“没错,破落贵族组成秘密结社,大批无业贫民充当他们的打手,从事职业性犯罪活动,这就是霍克斯顿最开始的黑手党。”
然后她随手指了指窗外,阿尔巴利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能看见窗外有一座有着闪闪发光的玻璃幕墙的摩天大楼,楼顶上树立着巨大的字母标识:Ramires Pharma。
所以,现在加兰轻松地把手搭在方向盘上,苍白的指尖百无聊赖地敲打着皮革的方向盘。她目光注视着从挡风玻璃前飞速闪过的风景,一栋栋外表极为现代化的高楼大厦和巴洛克或者哥特式的建筑混合在一起,全都压在不甚晴朗的、铅灰色的天空之下。
加兰如同能读心一般说道,她露出了一个锐利而冷酷的微笑。
“这就是为什么这个城市犯罪率其实不高,因为几乎所有地盘都被划分完毕,所有规则已经制定完成。”
显而易见,这个国家的黑手党对整个国家的影响比他的想象更加根深蒂固,它们的势力必然已经跟这个国家的政治势力盘根错节地纠缠在一起,不断产生着比他之前预估的更大的能量。
这就是安全局也必须重视加布里埃尔·摩根斯特恩的意见的真正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