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封颤抖着手,给解萦的伤口上药。药膏冰凉,解萦的脚却比它更凉。
她明显感受到,君不封的呼吸停滞了。
解萦很快回到小屋。
解萦素来古井无波的眼眸里骤起波澜,她慢慢地收回手,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绣花鞋上的纹样,酸涩地说了声:“好。”
她的突然道别,也许是与两人白日的对视有关。
这股野蛮而强横的心疼心爱甚至压过了心头间或闪过的年龄与地位的考量,他只是纯然的想给予她关爱。他感觉自己就像是无穷无尽的海,解萦这条小鱼可以在他的海洋里恣意地活,再不为生活所累。
他一把攥住她纤细的手腕,舌头都打了结,“小姑娘,今天我帮你上药,好不好?”
两人垂头丧气地吃完了一顿晚餐,鹿肉食之无味,君不封的筷子更是动的少得可怜。吃完饭,解萦帮他收拾好碗筷,就拖着伤腿回了卧房,君不封呆呆地看着紧闭的房门,还在思索着白天的事。
也许从他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她的瘦弱与苍白就深深扎根在自己的内心,那时他的心里就隐约有了一个雏形,现在这个若隐若现的雏形终于迸射出强烈的愿望——他想用自己的余生,去照顾她一辈子。
晏宁哈哈大笑。站起身,把愁眉苦脸的君不封往屋外推,“你让我说媒,怎么不自己问她去?我师妹又不是扭捏的人,明明白白跟她说了,该是啥关系你俩就是啥。她那边要同意了,我就替她做主。她不同意,我做主也是白搭啊。”
屋里的蜡烛还在烧,烧得他心乱如麻。想到治疗解萦脚伤的药膏还放在外面,他叹了一口气。即便他们之间只有最后两三天的相处时日,他依旧要尽自己的本分,尽职尽责地照顾她。
他的声音很轻柔,解萦的眼眶瞬间红了,咬牙许久,她艰难开了口:“我……我是想说。我的伤,快要好了。不能在这里再打扰下去了,我想……过两天就启程离开。我过来,就是想对你说一声感谢……”
解萦勉强
君不封脸憋的通红,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那样色彩斑斓的笑容,在看到他之后变得死寂,甚至支离破碎。努力了个把月,以为他们的关系有所改善,结果实际上,她还是十分讨厌自己。
君不封很难用言语描摹自己目睹她支离破碎的微笑时,心中的撼动与疼痛。那是个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侥幸存活的女孩,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她的喜怒不形于色,可就连仅有的快乐也稍纵即逝,很快被哀愁取代。
君不封正在柴房里忙着给她准备一些可口小菜,她站在门前看着他利落的动作,欲言又止。
解萦的脸色在他的注视下泛了红,可这红不是好红,他很快就意识到这颜色与她的害羞无关。她的神情很冷,眼里仿佛长了刀子,要一刀一刀的往他的身上射出来。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君不封突然正色看着她:“小丫头……我……你,愿不愿意,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心里很清楚她对自己的不甚喜爱,也就笑着迎接了她无情的审视,虽然有些事,不点破会比较好,可他想,他还是控制不住那份冲动,那份看着她的虚弱,就无法坐视不理的冲动。
“妹子,你别想偏,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就是想照顾你。不是那个意思。”
“怎么就突然想娶我师妹了?”
君不封一听解萦有道别的意图,脑海瞬间放了空,之后解萦说了什么,他也听得不甚周全,只是怅然地应和着,“好。好。”
他将她冰凉的双脚揣进自己怀里,试图用胸膛的温度来温暖她。可就像抱着一块千年不化的寒冰,那凉意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在他的五脏六腑内扩散。他恪守着自己的原则,几乎不与解萦发生任何肢体触碰,可是他没有想到,她的身体竟如此冰冷。
把自己想娶解萦的意图一说,君不封就泄了气。回家把鹿肉简单处理一二,将肉块扔进柴锅炖了,他才想起这母鹿是给百岁老人贺寿的礼物,然而木已成舟,这鹿肉到底成了解萦一人享受的饕餮盛宴。
这样一个弱女子,伤还未好全,世道这么乱,她一个人走,又能走到哪里去?
君不封留意到她心事重重的样子,停了手里的活,两手在还算洁净的衣服上蹭了又蹭,才走到她身边揉揉她的脑袋,一脸关怀,“怎么了,小丫头?”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的义务,盘桓在脑海的话语却无法轻易说出口,还是解萦替他解了围,她瘸拐着起了身,准备接过他手里的药罐。
君不封站在医馆门前沉思许久,拎着母鹿回了家。
怀里搂着小药罐,君不封鼓起勇气敲了敲门,就硬着头皮钻进卧房,与解萦对坐。
解萦在他面前,始终是病怏怏的。
她坐在小凳上,任由君不封抬起她的腿,小心翼翼剥掉白色罗袜,露出里面冰凉白皙的脚掌。
解萦看君不封出神,自己也有点慌张,试图缩回腿,两腿却被他的双臂紧紧箍住,双脚也被捂在怀里不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