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星涨红了脸,自己都有点难以想象,居然冲着何祯发了火。看着何祯愕然的表情,他有点愧疚地放低了声音:
自己真是老了,有些习惯,无论怎么改,总会突然冒出来。
这番话,黎星说得很辛苦,但却是真心话。
他实在不擅长推拒别人的好意,可他宁愿面对秦澜辛辣的嘲讽,也不愿意接收何祯怜悯式的关怀,尤其是现在
“我明白了”何祯慢慢松开了手,脸上似乎闪过一丝黯然,但很快就平复了下来:“对不起,没有考虑到你的心情,我只是有点”
何祯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很正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逃避不是办法”
“我们不谈这个,行不行。”黎星的声音涩得就像从喉咙里榨出来的,无所遁形的感觉让他想抓个什么东西把自己套起来。
两个人,三个碗,三双筷子
何祯等了一会,没有得到回答,微微地叹了口气。
明明他已经无路可退,明明已经无可选择,为什么,这些人一个个的都以为自己只是在逃避,一个个都来逼他呢。
黎星抬起头,难掩心中的歉意:“如果我去美国的话,一定去找你。”
“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权当散散心?”
“挑自己喜欢吃的就行了。”黎星把碗筷摆在桌上:“菜放上两天也不会”
黎秦风放好饺子,望着满桌的菜伸了伸舌头:“今天晚上真要撑死了。”
黎秦风望着黎星,黎星望着自己的手,发起了呆。
随后,他没有再提黎星的病情,也不再谈论和古董有关的话题,捧着茶,居然和黎星讨论了一个多小时的茶道,黎星对这个不太精通,但听他天南海北的说,倒也津津有味,暗暗佩服何祯博学的同时,心中的郁结也暂时忘了。
他还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可粹不及防的,被人几句话就把他自以为是的秘密赤裸裸翻了开来。
黎星瞪他一眼,打破儿子的妄想:“活什么活,它都已经被你煮熟了。”
这是第几次了
黎星怔住,心情莫名的复杂起来。
一定。
饺子煮好了,黎秦风端着盘子上桌,黎星就去消毒柜里拿碗筷。
黎星另一只手紧握成拳,重重砸在沙发扶手上,语调扬高:“你知道什么,你又懂我多少,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最清楚,我不会去咨询什么心理医生,你别再自以为是,也别再多管闲事,行吗?”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话,尽管告诉我。”
他望着桌子,突然不作声了。
何祯走了,走的匆忙,登机时正是除夕之夜,黎星就没有去送,在电话里告了个别。
他再没用,也是个男人,再没有资格,也是个父亲,有些苦,既然不得不承受,就得学会独自把它咽下去。
黎星弄了一桌两个人绝对吃不完的菜,然后父子俩一起包饺子,黎秦风无师自通,拿着面团捏了一只小白兔,小白兔眼窝里塞着两颗红豆,倒也唯妙唯俏,黎秦风嘻嘻哈哈地对着相机疯闹,顺手把面抹了黎星一脸,说白兔这表情和黎星一样,硬把白兔放在父亲头顶,黎星拗不过他,两人一只兔,拍了张不成样子的纪念照。
有些空缺,无论怎么填补,始终都还在。
何祯愣在当场。
临走时,何祯微笑着说:“其实,这次我是来告诉你,后天,我要回美国了。”
,也不敢想。
“够了!”
059
“星,你不能诲疾忌医,这关系到你的未来,我可以帮你找几位心理医生,把心结解开了,你就能恢复正常的工作”
除了这样,他不知道还有其它什么方法可以维护仅剩的尊严。
何祯笑了起来,张开双臂,抱了抱他,高大的身躯,拥抱却轻柔如春风拂柳。
除夕晚上,屋子里暖洋洋的,客厅电视里锣鼓阵阵,春节晚会虽然没什么人看,但是每家每户都会把电视机开着,就图这么一个热闹的背景音效。
他顿了顿,后面的话隐在了微笑里。
黎秦风回头,笑容也凝住了。
逃避两个字就像引线一样,压抑的情绪瞬间暴发。
黎秦风很快就反应过来,笑嘻嘻地从盘子捏起那只小白兔,放进碗里:“爸,这只碗就给它用吧,今天晚上,它就是我们家的一员了,我的手艺不错吧,随便捏一只也这么可爱,说不定神仙一高兴,真的让它活过来呢。”
正常两个字让黎星面色一青,声音也转冷:“我很正常,没你想象的那么糟糕。”
酒足饭饱,两人窝在沙发上,一动都不想动
“你看,我们是朋友,我知道你对我很好,我很感激你,我很高兴你来看我,也很喜欢和你聊天。可是,朋友也是也是有距离的,比如说,我坐在这里,你只要坐在那边,和我一起谈谈天气怎么样,晚上吃什么,这样就可以了,我就很安心了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