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给我……暗送秋波。”
大家各自分工,十分自觉的提着裙子,将袖子拢起来,一节一节漂亮的藕臂在桌上灵活游动着,将东西归置回原位,角落上的那两个姑娘也来到了桌前,终于无声无息地融入进大家来,似乎她们也不怎么爱说话,唯有一声不吭地做事时,他们是同大家一样的,然而与她们比起来,那金发的女子还是有些不一样。她立在大家中间似乎不太明白接下来要做什么,只是默默向后退了几步,一直回到走廊的深处,在转弯处停了下来。
陆墨声音悠悠地回应,倒是少了多少笑意。他原来是身旁缺不了人的,向来喜欢热闹,如今只是陪着这个人,甚至氛围尴尬的站在一旁竟也不觉得过于清净,倒像是到了老家的游子,又像是多年手伤的剑客终于执起了剑,一个天下无敌的棋手遇到了另一个活棋
“难道姑娘不防备我与你一起?”
“咳……你不想同她们一起玩吗,再不回去怕是要错过了。”
他一时竟觉得有趣,还不曾见过这般坦然的往自己脸上贴金的人,虽说他是真的想要跟她认识,刚才也是真的想要接近她,但月色可鉴,他哪里去招她了?这女子似乎是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一张颜色略淡的唇轻轻开合,蹦出几个不流畅的字。
心随意动,他想着便迈开了步子,走向那女子。手里端着杯酒,不觉就要靠近她。
放肆地嘲讽开口之后才觉得自己失了风度,陆墨一时不知道自己为何对上她,下意识变得如此刻薄了,对一个不会说官话的女子就这般没有气度,但他心头实在暗爽,似乎发觉这女子不会的东西,可让他心情舒畅。
“可。”女子惜字如金,眼睛却是瞬间亮了起来,“我叫艾希礼,何时……来找我?”
两人背对着热闹的来源,叫墙身挡了个严严实实,如今在月亮的背面听着一旁的笑声。
他方一起身,身边的嫂嫂便抬了眼。有几人似乎是想看他做什么准备,一时间数十双或柔美或活泼的眸子都盯紧了那个身材颀长的红衣男子。不意外的,女子也抬眼看他,一双眼照到月亮后完全透出蓝了,冷冷淡淡的惹得人心一沉,陆墨端起的酒颤了颤,一双长手将酒杯捏了又捏,最终自己仰头一饮而尽,清了清嗓子,声音清朗带笑,“还拜不拜了各位姐姐,你们的织女娘娘怕是要回家了,雨都停了该干嘛干嘛去吧。”
“你们几个快将东西摆了出去!”
陆墨的心突然狂跳起来,一闪一闪的夜灯在他头旁挂着,给他拢了一圈儿光,他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转身便从叽叽喳喳的热闹中退了出去,一路走过十三盏灯,到转角时他下意识咽了咽口水。长廊上空无一分,他垂首却见到女子已然就在廊下,因为站得低,矮了他两三头,一双蓝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他,这是陆墨第一次听到她出声,这丫头开口便说,“你招我做什么?”
“你不想,我与你一起?”
她这般突然地答应下来,倒叫陆墨一时有些手足无措,他还准备说什么,便听到了院中的姑嫂姊妹们一同笑闹了起来。
“怎么了?”
轻笑了一声,陆墨歪头,“我哪里招惹你?”
女子张开了口,但没有讲出什么话,似乎是在犹豫该如何措辞,但是陆墨莫名就是知道这人的沉默是想要说什么,不过她不知道如何表达。
陆墨口中的酒差点没有喷出来。
“你是谁家没用的大小姐,平日里接触这般多的场面,竟连官话都不会说吗?”
确实她脑子里已经过了无数遍,该讲什么比较好,最后竟蹦出这两个字来,她微恼之时叫陆墨一时也着了恼:竟然说他啰嗦,也不看看有多少出阁的未出阁的姑娘,巴巴的等着跟他讲一两句话呢。她一个商人之女,竟然嫌他啰嗦!不可置信地将扇子收回展了缓缓摇着,陆墨不服输地睁着一双带笑的桃花眼,细细凝着眼前的女子,偏要逗弄她似的问道,“那照你看,如何不婆妈如何不啰嗦?莫非与你暗送秋波之后,立即与你送入洞房不成?”
姑娘们似乎真的相信了他方才只是在看雨,纷纷注意到廊外飘来的雨丝确实已经消失了。夜空中几朵碍人的云也已经不见,又因今夜的月色过分明亮,几簇几簇,小小的,低调的星星便偷偷地显现出来,像是将人心上戳出了透气的小孔。仆从们都忙着将桌椅搬到院儿中去,桌上照例买了些针线,放了些乞巧的精妙小玩意儿,一年一度的姑娘们又要开始向那位古老的织女娘娘请求一些祝福了。
“哪有男子给女子暗送秋波的说法……”他下意识的就反驳,驳到一半意识到不对,隐约又混沌地意识到,这儿更分乾元坤泽,他伸手合上扇子去挑下方女子的脸,玉质的扇骨抵在那女子的下巴上,一时与那霜白的肌肤模糊成一片,倒看得陆墨有些呆了,不由得喃喃道,“那你倒是说说,我是如何对你暗送秋波?”
“为何这般……”眼前的人微微皱了浓淡适宜的眉,唇动了动,只吐出两个字,“啰嗦”。
“雨停了雨停了!”
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