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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姨的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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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在和客厅只隔一个转角的厨房裡,听着柳姨用哄孩子的假音照顾她老公,心情不由得感到複杂,而后轻快。

    我其实更想留在厨房,可是总有股感觉还没到位的预感,这使我心慌意乱地点点头;没有更进一步思索的空间,就在柳姨笑笑地目送下转战客厅。

    虽然我是个连菜味都来不及去掉就结训的四月兵,很遗憾并没有接触这方面的经验。

    为免食材被我切得乱七八糟、弄到柳姨事后还得重切一遍,我轻咬下唇摇了摇头。

    他偶尔会像想起什么似的抬起头、仰望电视机上方的时钟,不一会儿又呆滞地盯着电视看。

    我自然是鼓起胸膛、尽可能展现社会男儿可靠的一面。

    我的样子就算称不上周章狼狈,至少也是疲惫不堪。

    柳姨还用她瘦瘦的手肘顶了下我,挑着眉毛亏一句:「啊你拿不拿得动啊?不行要说内!」

    逛上近半钟头,总算是回到空气相对清爽的桥对面。

    鱼菜猪鸡样样来,搞得好像小过年一样。

    柳姨边笑边打开客厅的灯,转头就往裡面柔声喊道:「清欸!别靠电视那么近啦。来,阿财你把东西放到厨房去。顺便帮我洗三个抠补(CUP)的米──不然放着我待会洗。来!清欸!我们往后坐吼!」

    「清欸!今天炖你喜欢吃的红烧肉嘿!好不好?好吼!那就给它炖下去吼!」

    「清欸!他叫阿财啦!以前在这边住过的阿财啦!后来去做阿兵哥的阿财啦!」

    柳姨和她认识多年的摊贩买菜像在呛声,不管是卖荤的素的、男的女的,双方见面就是一阵吼,内容倒是很稀鬆平常。

    我把袋子裡的菜肉全部放到桌上,打开流理台旁边的木柜,从橘色米桶挖出三杯满满的白米,倒进洗得很乾淨的饭锅。

    老清,柳姨那大她二十岁的老公,从我还住在这的时候就像半个植物人,现在似乎又更痴呆了。

    我想耸肩表示我没差,可是置身气味混杂又闷热的人群中、提着这么重一袋,还有点头的力气就不错了。

    我还没仔细端详那颗白髮稀疏的匏仔头,柳姨就连珠砲似的下达指示,接着抬高音量、但很温柔地把坐在地板上的老清边哄边扶着移往沙发。

    或许正是因为老清那若有似无的存在感,才为挂着人妻标志的柳姨添了几分性感。

    过桥时柳姨一直笑,笑声好像长了脚,一路跟着我们进到昏暗的小公寓。

    厨房传来的宏亮嗓音几乎没有动摇像个呆子的老清,却弄得我坐立难安,战战竞竞地准备跟随时可能转头的老清打招呼,结果他老大的反应只有抬起头、呆愣几秒钟,又继续看他的电视。

    不过柳姨说,她都是一次买三天左右的量,要我别奢望一晚就吃上每样菜。

    「清欸!这边啦,这边!看这边喔!这个就是阿财啦!」

内!三点半就该过来啦!」

    啪!柳姨忽然打了下我的肩膀,吓我一跳。

    夏天傍晚的传统市场气味层次分明。

    样!顾尪(老公)啦!又不是你单身没人要!啊你这边还有什么上等货啦?」

    稍后我们过了桥、踏入市场内,我才明白这纯粹是关乎挑菜。

    抓着黄线来到柳姨身后,我几乎能嗅出她髮根浸了汗水后产生的湿气。

    我在过桥前闻到的柳姨的体味──约莫午后残留的洗髮精、乳液,参杂一些樟脑油的汗水味──在人流之中化身轻盈的黄线,牵引着几度试图用嘴巴换气的我。

    老清被她的声音唤向这边,又吓我一跳。

    但,有那个必要吗?从我离开厨房到落座藤椅,那颗匏仔头始终没有转向我。

    「唉唷!我晚一点又怎

    大概是看客厅这边没反应,穿起白色围裙的柳姨答答答地快步走来,带着一阵淡淡的油烟味,双手搭在我身后的椅背上。

    十几分钟前空空如也的袋子,已经变得和放学后赶着上补习班的高中生书包一样重。

    靠近摊子是一片浓浓的菜肉海鲜味,遁入人群则是複杂交错的汗味。

    「对对,阿财啦!不是阿贤喔!阿贤是上次那个瘦瘦戴眼镜的喔!」

    柳姨表情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弄得我不晓得她是否话中有话。

    这下我有充足时间可以看清楚老清这号人物了。

    「好啦,那你去客厅休息一下,顺便替我顾人。他会自己跑到电视前,你再把他拉回去就好。这样可以吼!办得到吼!」

    比起和老清无言以对的尴尬感,更让我感到不安的是,柳姨用乍听之下十分自然的声音说出了根

    我像个保镳站在小个子的柳姨身后,戴着口罩的摊贩们彷彿私下说好似的,总会在柳姨买好菜的时候不经意地与我对上眼,笑笑的没说什么。

    这时柳姨踩着答答答的拖鞋声走过来,站在门槛后方探头说:「啊你当兵有没有学做菜?切东西可以不可以?」

    「来,提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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