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侧第三排的女生在她落座时问,“林喜朝,你认识理一的柯煜吗?”
【举酒属客,诵明月之诗,歌窈窕之章。少焉…】
她小声默念,“少焉,月出于东方之上,徘徊于…”
“那你们怎么一起上车?”
她说完就将中间的移动黑板推向最左侧,滚轮哗啦啦一划,再嗑撞向黑板壁。
快上课了,江春华也懒得跟她争论。
讲台上四面黑板,林喜朝站在左数第二格,一笔一画地在黑板上专注默写。
“你也是真的很吵。”
收录在班长桌上的资料表已经被尽相传阅,大家对下课发生的那茬事有无聊好奇心,于是找到缘由之后,便开始了对她居住地址的议论。
“吁——”
苟方许努着嘴,和旁边那人阴阳怪气地笑,再撇着唇角看向台下众人,嘲讽似地轻摇两下头。
“哦。”
林喜朝沉默着搁了笔,跨出座位。
“可能这样才能让大家都注意到吧,你别说,不是江春华喊着改的话,我们还不知道人住在那儿。”
“徘徊……”
林喜朝刷地停住粉笔,像是忍无可忍地皱紧眉,她转过脸来,提高音量回复他,
她耳根已经有些发红,违抗也不过一秒,咽了口唾沫,低下头,拾起笔,将栾岗给重重划掉,填写上千樾山。
中间陡然空出的多功能白板,仿若一道泾渭分明的楚河界线,将林喜朝的态度昭示个彻底。
她抿唇如实说,“可能是我刚好坐他附近,有点干扰到他,他只是在提醒我而已。”
苟方许吹了声口哨,有些幸灾乐祸地瞧她,“难兄难妹呀学霸,等会儿借我抄。”
“只是同一个公交站台而已。”
芙城富人圈也就这么大,千樾山所在的西区-越溪春这块儿更是老芙人心中的奢门贵地。
“今天我在公交车上碰到你们了,36路。”
江春华被教委喊出了教室,身后各种声响此起彼伏。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这女孩搭话,此前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教室里从江春华跨进来时就已鸦雀无声,此时大半个班的视线都聚焦在林喜朝身上。
江春华拿起教案往前走,又朝林喜朝一指,“等会儿你和他俩一起上讲台。”
林喜朝脸上的神情恳切,一看就没有在遮掩。
“她居然住千樾山啊我靠?那干嘛要先给自己填个栾岗,避嫌吗?”
“班长过来收下表格。”
女生笑笑,拉长语调,“那
林喜朝不明白这个道理也要懂得避嫌,她用手掌肘揉着耳朵,这四面八方的话已经严重干扰到她背诵的思路。
……
“…我耳机不小心外放了。”
这声响不小,引起所有人注意。
他见她不回答,还加大了背诵的音量,将他的问询完完全全地排斥在外。
林喜朝指腹紧捏住粉笔,继续写,
林喜朝闭了闭眼,深沉呼吸。
有老师的一套处事标准,照顾不了学生的多面心思。
有细小的笑声不断传出,穿杂进她粉笔的刷刷声中,仿佛是成群老鼠在咬啮墙角。
她是最后一个回到座位的。
“没什么好避的吧,我们学校住越溪春那块儿的也不少,也没像她一样避吧,还得让江春华喊着改。”
“快改。”
苟方许在竖起的课本下朝她暗戳戳竖了拇指,用口型张合一句,“牛逼”。
苟方许耸了耸肩,“得,你是真的很装。”
“能别说话了吗?”
“那我还看到他在跟你说话?”
“哦嚯嚯。”
“得让我来帮你改?”
南边新贵区还没发展起来时,这里早已经是别墅云集,周边的几套房产放现在揣着钱都住不进。
“所以你和柯煜一个小区,应该是认识的?”
苟方许还在叨逼叨个不停,“说一下又怎么了,我也住那块儿,指不定我们家里都还认识。”
女生撑着脸对她笑,“我看到你们一起上车。”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
她见她迟迟不动,蹙紧眉,再次点了点她表格,
粉笔磨出的白沫将掌心扑得灰腾一片,她毫不顾忌地往裤腿上擦,借此契机,将自己无处安放的视线定格在地板。
她有些错愕。
苟方许照着她一个字一个字地抄,边抄边过来搭话,“诶学霸,千樾山已经几年不出房了吧,上次腾出一套还是走法拍,你们家做什么的呀?”
更别提千樾山,住里面的不是老钱就是芙城政要,圈子里基本上都能定位到房主家的背景。
林喜朝手指一顿,抬腕抽了张纸擦拭掌心,她缓慢摇头,“我不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