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徐志怀说。“可惜我当时在重庆,没能参加婚礼,就托人寄了几件金首饰去。”
“不算是退休……暂时没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徐志怀合书,放到床头柜。“一开始做实业,确是有救国救民的抱负。不光是我,身边的叔伯,同辈的企业家,多多少少有振兴民族工业,将国货发扬光大的理想。但救国,不是我们这些商人能做到的。所以渐渐的,做生意更多是想着养家糊口,给家里人一个好的生活……”说到这里,他顿一顿,看向苏青瑶。
窗外的狂喜顿时变得模糊不堪。
沈从之不言,微微叹息。
“那就好好休息一下吧。”苏青瑶柔声道。“你很少休息。”
“嗯,还是她给我的你现在的住址。”苏青瑶说。“她结婚了,你知道吗?”
张文景开了一间包厢,几人吃饭、谈天,喝着酒,说投放在日本的两颗原子弹,说已逝的罗斯福,说国民政府发行的h金储蓄券,说飞涨的物价,以及未来,他们的未来,中国的未来。
苏青瑶抿唇,眼神闪烁,避开他。
笑了一会儿,他重新看向她,目光温和。“
屋内一点声音没有,玻璃窗外,斑鸠远远地鸣。
“没关系,阿七可能还更喜欢特产。”徐志怀也笑,看向她。
苏青瑶飞快地眨了下眼,探身托起他手中的线装书,瞧向书封。“怎么突然想起来读这本?”
苏青瑶jg神不错,见徐志怀进门,笑着打起招呼,问他:“拿破仑昨天怎么样?有没有给你添麻烦?”徐志怀答:“b之前乖一点。”苏青瑶点点头,应:“那就好。”表情却像是在说:你看,拿破仑就是个乖宝宝,你先前竟然还说它凶。
“你寄了什么?”
谈着,声音变低,笑意逐渐褪去,余下的是一片荒芜,一种更深的茫然。
“小阿七那边倒是留了一些以前的东西。”
“政治,是很复杂的。”张文景说着,去合拢门窗。
苏青瑶从没想过有天会把“徐志怀”和“闲的没事g”画上等号。
“说起来,从前家里的那些书,大部分都被卖掉了。”他眼帘低垂,翻动书页,不似发觉她在看他,但又好像是知道她在看他而故意开口。“挺可惜的。”
在y霾般的忧愁的笼罩下,他们吃完饭。
正回忆,头顶的拿破仑发出一声绵长的叫声。
“但没想到,举国上下,艰苦突围八年,得到的却是一个困乱不堪的金融市场。”徐志怀说着,不由望向苏青瑶,冷不然感觉这满目荒芜中,好像只剩眼前这个人是可亲的了。“实业,我还是想做的,只是没想好具t要做什么……有些厌倦了,从上海到重庆,又从重庆到香港,一直漂泊……其实在你来之前,我大多时间就待在家里,天气好的时候,去山上走一走,去海边走一走。”
苏青瑶听着,点了点头。
苏青瑶轻笑:“你出手也太阔绰,ga0得我的都不够看了。”
他们知道的,他们都知道的。
“实在闲的没事g,打发时间。”
0,去书房叫反复听广播的徐志怀。几人坐上车,疾驰入拥挤不堪的市区。全城的人都出来了,b过年还热闹,路上行人见了彼此,不论认识与否,皆是拱手笑道“恭喜!恭喜!”,恭喜大家躲过了枪pa0,逃过了刺刀,忍饥挨饿地活了下来!徐志怀望着,也被这狂喜感染,一路带着笑,大步走到同样人满为患的饭馆。
第二天,是个y天。
他如约来,带着她的换洗衣裳、红格子笔记本,以及两本书。
“别告诉我,你计划退休了。”她是玩笑的口吻。
躺在床上工作,总不如端坐书桌前有g劲。苏青瑶看了差不多半个钟头,便萌生困意。她r0u一r0u酸胀的脖颈,左转转、右转转,听骨头咯吱咯吱响。上下左右都拧过,她侧头,看向一旁的徐志怀。他翘着二郎腿,左手拿书,右手的手肘撑在床头柜上,穿得是浅灰的丝质衬衫,领结与领带都被舍弃了,k子是亚麻的,有一些皱痕,看上去很好0。
徐志怀弯起唇角,将书和笔记本递给她,接着搬来一张椅子,坐在床边,读起自己带来的《老残游记》。苏青瑶瞧他一眼,没多说什么,倚着软枕,翻开万历本的《谢康乐集》,静静做着注释。
徐志怀便也移开目光,继续说:“等到上海沦陷,我逃到汉口,运输的货轮被日机炸沉,保险公司不予理赔,政府推诿补偿金,我算是彻底破产,因而颓废了很长一段时间。好在后来去了重庆,有从之照顾着,才日渐振作,那时想着时局已经坏到这个地步,与其逃避,不如去面对,英勇的si总b颓废的si要好。”
徐志怀回过神,举着信,一时五味杂陈。
“我先走了,”徐志怀最先起身,举杯,将残余的冷酒一饮而尽。
“你去见小阿七了?”
徐志怀低眉而笑。
“昆明的一些特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