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金日渐渐滑落,最终被挑在金字塔尖时,勤劳的埃及人还在劳作。他们多是黑发黑眼,脖间挂着鲜艳多彩的项链,腰上围着及膝的白布。这片土地很干燥,金黄的风沙晕染开落日的金光,空气就显得更加粗砺了。
采石场的奴隶被晒得黝黑。挥汗如雨的他们用青铜凿给岩石打眼,然后插进木楔灌水,木楔泡胀便胀裂了岩石。这是他们引以为傲的技术。
埃及人多是神灵的崇拜者。他们塑造方尖碑,在上面深刻优美圆润的图形,装饰在宏伟的神殿前。这就需要大量的石材,有时还要差使奴隶去高卢进口。
卢卡斯赤裸着上身,站在石块堆积而成的高处。
他在埃及居住三年了。由于经常出门,他的皮肤被晒成了健康红润的小麦色,风沙使其更加粗糙,象揉入了沙砾一样硌手。
他捧起水袋,往嘴里灌水喝,后背的一层汗水映出金光,象浇灌在铜像上的烫金。
隔得老远,赫lun就看到他的卢卡斯了。
他提起衣摆,踩过一块块奇形怪状的石头,用手挡在眉线处遮阳,冲那个健壮的身影喊道:“卢卡斯!过来!”
卢卡斯闻声,笑了一下,从高处跳下来。他随手一擦额前的汗,走到赫lun跟前。
赫lun叹了口气,帮他揩去下巴上的汗滴,心疼而无奈地说:“你没必要亲自监督的。他们不会偷工减料,埃及人是最虔诚的供奉者。”
“法老的坟墓都会被侵入,更何况尚未建成的神殿?”卢卡斯说,“这一批石材很优质,难免贪婪之心胜过敬仰崇拜。”
“过几天我们就要回一趟罗马。”赫lun说,“我可不希望,你在舟车劳顿之前就劳累过度。”
“所以,我们要保证神殿的建成顺顺利利。”卢卡斯笑道,“这样,您才能在皇帝面前有资格论功行赏。”
赫lun挽住他的手臂,象他的夫人一样挎着他。采石场的奴隶很多,也有许多人注意到这一异常亲密的举动。
他们没有刻意宣扬恋情,也没有有意地去隐瞒,一切都是这样自自然然。他们所做的,不过是遵循想要靠近爱人的、最自然的想法;在这个基础上,什么世俗的炫耀、或者是遮掩都没有。
两人远离了人群,慢慢走回总督住所。埃及的平原干燥而平阔,灯心草制成的鞋子为他们带来凉爽。郊野的天空象一张涂满蓝颜料的纸一般飘落下来,很清爽。
赫lun习惯性地去摸卢卡斯的手腕。他用手掌箍住他的手踝,慢慢往小臂一下下捏过去,摸索着骨骼的形状,感受皮rou和筋骨。
他的做法象极了他的母亲。
卢卡斯已经习惯。他覆上他的手,轻声问道:“这次是胖了还是瘦了?”
“好象有点瘦了。”赫lun皱了皱眉,“以后别再去监工了。我可不想让你再遭受什么风吹雨打……”
卢卡斯轻笑起来。他的蓝眼珠向下一斜,就将赫lun包纳其中,漫天烂漫的红云都倒映不进。
他抬手,揽着赫lun的腰,凑近他的耳边说:“听你的,宝贝。”
赫lun对这种绵绵的情话早已不再脸红。他们已经过了热恋时动不动就脸红心跳的时候。
他自然而然地转过脸,微笑着亲了卢卡斯一下,什么也没再说,只是抓紧了他的手……
回罗马的行程没有拖延很久。作为总督,赫lun带了很多粮食和宝石,向皇帝汇报埃及这一年的情况;皇帝礼节性地奖赏他一些钱币和地产。
他只有三天的假期可以享受。
塞涅卡已经三岁。赫lun和卢卡斯来加图索家做客时,调皮而圆胖的他正骑在加图索肩上,玩闹地撕扯他的头发。
小孩子的笑声都是发自内心的,声音不大但格外有感染力。他遗传了父亲的机灵劲儿,嘴角满是乱糟糟的果酱,短胖的小手象抓钩一样在加图索的脑袋上乱抓。
赫lun看到父子相亲的场面时,已经不会再黯然神伤了。
加图索的额头沾染了果酱。他叫嚷着塞涅卡,控制住他乱挥的小手,一边向赫lun打招呼:“我亲爱的表弟,请允许我以这样不堪的面容朝你问好。但我不得不说,你在埃及三年,一点都没有染上埃及人的气质。你和上次来时,几乎毫无变化。”
“我只需要坐在城堡里办公。埃及干燥的土地,很少印上我的脚印,金色的风沙也不会被吹进窄小的窗口。”赫lun说道。
他伸手抱过塞涅卡,从纸袋里掏出一块nai酪蛋糕递给他。
“才华横溢之人往往命运多舛。”加图索说,“而头脑平庸的家伙们不费吹灰之力,凭借同样平庸之人的趣味相投,就能在这个世上登峰造极。”
赫lun瞟他一眼,“我可以把这句话理解为……你是在借机讽刺我?”
“你也可以理解为,我是在羡慕你,表弟。”加图索摊手。
塞涅卡与赫lun不熟悉。他挣开他的手,要跑到庭院去找他的母亲。
他歪歪扭扭地迈着小短腿,吃得满嘴都是蛋糕屑,一不小心撞上了卢卡斯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