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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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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得太重了?霜兔心中有些不安。他一向很好说话,虽然蹙眉时气魄吓人,性格却因一直囿于家中而单纯温和。这还是他第一次说如此重的话,可见是被宋之轻惹急了。

    第二日,他提着最好的茶上门,借着给妹妹求画的借口,明目张胆地赖在了这人家中。

    执笔的手苍劲有力,袖口上折露出一截皎白手腕,细毫挥动自如,仿佛捏着的不是笔,而是仙子的拂尘。作画之人仅仅是一个侧面,就美得足以令路人驻足,令书生挥洒三千诗歌。他敛目垂睫,时而凝神视画,时而蹙眉沉吟,虽然只着一身再朴素不过的白衫,长发也只是松松系了个结,却让宋之轻觉得只有风月才配做他的知己。

    从那一瞥开始,宋之轻眼里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仿佛一语成真,这世界再也没有人比得上他,更别提画了。

    “先生,若我说我.日日来寻你,并非为了家妹呢?”

    霜兔一时语塞,陷入纠结之中。

    他是南城有名的浪子,什么美人没见过?再美的画,还能比得上真人?他怜香惜玉,只是与美人们讨论些字画诗词,从不越界一分。自恃赏美高手的宋之轻并没怎么把画师放在眼里,直到他跳上霜兔先生的屋顶,掀开一块青瓦,从中窥到了一位正在作画的绝世美人。

    好在被宋之轻稳稳扶住了。

    起初确实是因为妹妹的日夜念叨哀求,他才花了大力气去寻找这一位有名的画师霜兔先生。

    他究竟美到了什么程度呢?多年后宋之轻回想起那惊鸿一瞥,仍旧会默默地屏息。

    被他抬起头的人不仅毫无低落情绪,竟是抿着嘴一直在偷偷地发笑!霜兔被他气得双颊飞红,指着他的手抬起又放下,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骂他好还是该揍人一顿,被气得在屋中急躁地来回踱步,差点还将自己绊倒。

    他十分自得于这一次的作品,站在画前自我欣赏,时而蹙眉时而微笑,沉浸在自我点评之中,就连宋之轻来了都没有察觉。

    他在屋顶上痴痴地看人作画,不曾察觉到日头西沉,直到屋中的美人停笔,小声地打了个哈欠,他才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竟然沉迷地看人作画一整日,立即狼狈地离去了。

    大名鼎鼎的霜兔先生许是个隐世老头吧,在拜访画师之前,宋之轻吊儿郎当地想着。

    “宋之轻,你!”

    “要如何?”

    霜兔被那个突然的吻弄得昏了头,只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才面红耳赤地捂住脸,生平第一次在心中骂了人。

    哪有这么可爱的人?要赶人走反过头来却还要道歉。他笑眯眯地一言不发,心中却是升起了份怜爱。

    得知画师住在山中,他一开始确实起了轻视之心。作为南城中有名的世家,宋家自然可以称得上吃穿用度一流,山中小屋于他们而言几乎等同于草房。

    宋之轻一来便看到他聚精会神地望着那些美人,即使知道那些是画,他的心中仍然生出了一缕焦躁与嫉妒。正如霜兔凝神看着自己的画作,宋之轻也痴痴地望着他。

    什么意思?

    那垂着头的人肩膀忽然颤.抖起来,霜兔越看越心惊,生怕他被自己骂哭了。他心里着急,快步走到宋之轻面前,双手抬起他的脸想看看他的神情,下一秒却是气得脸都红了。

    或许是他的专注,竟是下笔有神,连续十日都连成佳作,十张美人图一字排开,挂在屋内是美不胜收,令人不忍收回目光。

    半晌对方还是不言不语,只默默地垂着头,仿佛被他的重话打奄了。霜兔心中一急,装出的冷硬直接破功,半是犹豫半是担忧地问道:“你你还好罢?抱歉,是在下将话说得太重了”

    他不是没看过霜兔的美人图,美则美矣,却毫无女子的玲珑身段。再联系到画师的住所,宋之轻一度认为这美人图就是一个没见识的山里老头,为了安抚自己的寂寞之心所画的闺房情趣图。

    “多谢不对,你快从在下的屋中离去!否则,否则我要”霜兔甚至还给他道谢,说道一半却又反应过来造成此时窘境的正是宋之轻,改了口却又不知如何威胁人,一番话说得颠三倒四,脸颊倒是急得更红了。

    见他沉思,宋之轻沉吟一会儿,忽然将人拉入怀中,趁人不注意,在他的唇上亲了一口。在霜兔还未反应过来之际,他身手矫捷地跳到窗台上,只留下了一句话,便整个人带着那个偷来的吻逃得不知所踪。

    这回的作品比他之前的所有高出一个层次,笔触细腻自然,美人神韵被描摹得栩栩如生,足以看出霜兔作为画师的功底又提升了。

    越是相处,宋之轻越是发现他并不仅仅只有皮囊好看。谈起国事民生,他也会像大家一般侃侃而谈;聊到生僻奇书,他的见闻不下自己;即使是养花养鸟这一类的生活情趣,他

    剩下的日子里,宋之轻依旧每天都提着茶包来寻他,却闭口不提之前他的孟浪。霜兔有心想问他,一是羞窘,二是尴尬,什么也说不出口。人他赶不走,却也不想与他多谈,霜兔只能一心埋头作画,寄情于笔,抛却烦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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