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得留在燕京。”
曲默眼疾手快,长臂一捞,揽住曲鉴卿的腰,将人又带回到了床上。而后接过曲鉴卿手中的方巾,随手一扔,那东西便稳稳当当挂在了脸盆旁的架子上。
“不可,我这几日有正事要做。”
曲鉴卿不出言,曲江心下了然,低头如实道:“宫里的文书到了,送来了今日朝堂上庭议过的奏折,说是请大人……速速去批阅。”
恰巧这时曲江又来了,在外头扣门。
“曲政,我劝你别再跟我摆什么君臣父子的谱。与其叫你这样作践自己的身子,不如我先撕破了脸皮,再不演这一出孝子戏!”
曲默并不回答,只是说道:“我欲杀了燕贺,扶父亲上位。父亲意下如何?”
“是。”曲江应过,便匆匆离去了,退下时瞥见曲默铁青的脸色,心觉不好,怕是这父子二人又要生一场气。
嘴里说的是不敢,可眼中全是不满。
曲默见曲鉴卿似是应承下来,脸色才稍有缓和,“我自是陪你一道,你自己去我不放心。”
这话语已是对曲鉴卿的大不敬,若是搁在前段时间曲默的脸上已经挨了几巴掌了,如今曲鉴卿却只是淡淡道:“你倒训起我来了?”
话落,曲默便喊道:“常平!常平!”
“今日,我便送你去药庐,我不信这皇帝的奏折能送到江南去!”曲默的确是恼得很了,话都说的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用了午膳便犯困,沐浴时差点睡在木桶里……”
“我临走时,让你好好养伤,你是半个字都没听进心里去。”曲默冷声道。
曲默将衣裳穿停当了,坐在屋内的小圆桌旁倒喝茶,曲江才说完,他便接道:“什么‘小事’值当您老人家特地跑到我这儿来报?”
“我已答应了皇帝,做十二皇子的西席,过些日子皇帝便会颁诏书布告群臣。而你如今是燕无痕的座上宾,自然要避嫌。除此之外,经皇帝授意,前几日宫里的事已传得
曲鉴卿听着这大逆不道的话,并不急于反驳或是安抚,他只是盯着曲默阴沉的面容,眸中的冷静从容一如往常。
常平一个字不敢多说,只低头应下,而后匆匆离开。
“大燕气数未尽,你若起兵造反,恐怕举国上下也只能得吴地景王响应,不出三个月必定兵败身亡。若是以亁安山兵力逼宫,更是十有八九会落得个五马分尸、株连九族的下场。”
常平本在房檐下待命,听见曲默怒气冲冲的声音,忙跑到屋内去。他原以为曲鉴卿是来开解曲默的,谁料曲鉴卿这一把火烧的着实有些大,看把自家主子给气的……
“知道你从宫里出来心中有气,今日不跟你计较这些……”
曲鉴卿起身,欲将手中打湿的方巾挂起来晾着,却不料坐得久了,猛然起身,头一阵眩晕,脚下踉跄起来。
“让和弦居的人给父亲收拾几件衣裳,再让曲江备一辆四驾的马车……齐穆呢?把他找来见我。”
见曲默既已意决,曲鉴卿也不再推辞,只是问道:“你要一同去?”
曲鉴卿还不曾说完,曲默三两步走到床前,捏住了曲鉴卿的腕子。
曲默言罢,也不吭声,只抿着唇看向别处。
“父亲别折煞默儿了,我怎么敢呢。”曲默扭过头来,盯着曲鉴卿的眼睛,极尽讥讽地道了一句。
曲鉴卿愈是云淡风轻,曲默便愈是恼火,他甩开曲鉴卿的手,冷声道:“你说不去便不去了?你以为我在跟你打商量呢?今日便是天塌下来,这一趟药庐你也得去!”
“为何?”
曲江先后朝曲鉴卿与曲默躬身,既是行礼,也是看两人脸色。见氛围不对,他便笑着一张老脸,说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
半晌,曲鉴卿方道:“你这是被皇帝关了几天,起了反心了?”
曲鉴卿这才略一颔首,应道:“先放到书房,我过会儿去看。”
曲鉴卿倒是一点不挣扎,只是问道:“你想做什么?”
曲江前脚刚走,曲鉴卿还未曾发言,便听曲默说道:“奏折都要丞相来批,燕贺这皇帝也不要做了。”
卿另一只手里拿着的湿漉漉的方巾,知道那是给他擦头发用的。
“小公子真是折煞老奴了……”曲江犹豫不决间,便以眼色请求曲鉴卿示下,却见曲鉴卿坐在曲默的榻上,面色静如沉水,喜怒难辨。
“你看父亲做什么?即是小事,何以这般遮遮掩掩?这相府里还有什么事是我听不得的?”曲默话里有话,摆明了是胁迫与威压。
曲鉴卿瞥了曲默一眼,后者会意,摸过枕下的面具戴好,而后才起身,又拿过挂在屏风后的衣裳,随意套在身上,应了一句:“进来。”
曲默冷笑道:“那样也好过像你一样劳心劳神,为了别家社稷呕心沥血。燕贺如今就是个老不死的酒囊饭袋,他两手一撒不理政事,你却累死累活地给他料理江山,倒衬得他好像是个无为而治的明君了。”